戴高樂（Charles de Gaulle）最終被證明是正確的。

作為1960年代的法國總統，正是他推動了法國戰略自主政策。他當時表示：「美國人比俄羅斯人更像是我們的朋友，但美國也有自身利益。總有一天，這些利益會與我們產生衝突。」在當今世界，他的警告顯得無比具有預見性。

戴高樂從「與超級強權保持距離」的原則出發，構建了法國主權核威懾力量的概念——如今這項力量的存在已成為歐洲安全辯論的核心。

法國與英國是歐洲唯二擁有核武器的國家。目前法國擁有近300枚核彈頭，可從本土戰機或潛艦發射；英國約有250枚。關鍵差異在於：法國核武庫完全自主（由法國獨立研發），而英國依賴美國技術支援。

本週三（3月6日），法國總統（Emmanuel Macron）提出，在這個高度不確定性的新時代，法國的核威懾力量可被納入「其他歐洲國家的防禦體系」。此提議引發極右翼與極左翼政治人物強烈反彈，聲稱法國在考慮「共享」核武庫。

不過政府官員與國防專家強調這是曲解。國防部長塞巴斯蒂安·勒科尔尼（Sébastien Lecornu）明確表示：「核威懾力量屬於法國且將永遠屬於法國——從設計、生產到運作，均需由總統決定。」

當前討論重點並非「增加核按鈕的操控者」，而是法國核保護傘能否明確擴展至其他歐洲國家。迄今法國核戰略始終基於「若總統判定法國『核心利益』受威脅，將發動大規模核反擊」的準則。

法國對「核心利益」的界定向來刻意保持模糊——模糊性與可信度始終是核威懾戰略的兩大關鍵要素。

事實上，自戴高樂以來的歷任法國總統都曾暗示，某些歐洲國家可能已實質受到核保護傘庇護。1964年戴高樂明確表示，若蘇聯進攻德國等情況發生，法國將視作自身安全遭受威脅。

馬克龍提出法國核威懾力量的歐洲維度並非新概念。

國防分析人士指出，真正突破在於歐洲多國首次主動要求參與。

里爾天主教大學學者皮埃爾·阿羅什（Pierre Haroche）分析，過去歐洲國家對法國提議「始終猶豫不決，深恐此舉暗示對美國與北約的信任動搖」。

「但特朗普澄清了這場辯論，」阿羅什說。「不是說美國人正在考慮撤走他們的核威懾——讓我們明確，這一點目前似乎不在議程上。」

「但美國核威懾的可信度不再像以前那樣了。這一點開啟了辯論，並使德國人更傾向於接受在法國、英國核保護傘下的想法。」

上月，德國總理熱門人選梅爾茨（Friedrich Merz）主張應與巴黎和倫敦就此議題展開討論，此舉令德國的盟友感到意外。

法國或法英歐洲核威懾力量將如何運作，目前尚不明確。

據阿羅什分析，其中一項選項可能是在德國或波蘭等國部署法軍的核戰機。儘管發射核武的最終決定權仍完全掌握在法國總統手中，但此類部署本身即具強烈象徵意義。

另一種可能是仿效現行法國邊境巡邏模式，派遣法軍轟炸機巡航歐洲邊界。或可在盟國預先建設機場設施，以便危機時快速部署法軍轟炸機。

數量問題亟待解決：面對俄羅斯數千枚核彈頭，法國的300枚是否足夠？若與英國結盟則總量可達550枚。

此外需重申，美國核威懾理論上仍存在，目前在德國、意大利與荷蘭均部署有美軍核彈。

另一關鍵議題在於是否明確修正法國核武器規則，將「重大利益」範圍涵蓋歐洲盟國。有觀點認為現行戰略模糊性本身就是威懾要素，無需調整。

但阿羅什強調，清晰表態法國願動用核武保衛歐洲盟國具有重要政治意義：「若美國減少存在，歐洲國家勢必更需相互依存，戰略格局將趨向扁平化。在此新局勢下，建立互信至關重要。法國展現願為盟友承擔風險的姿態，有助構築堅實聯合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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