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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2月27日上午09:00
「我需要幫助。」電話那頭的男子低聲說。
這位自稱為邁克（Mike）的衣索比亞人（埃塞俄比亞人）表示，他與另外450人被關押在緬甸境内靠近泰國邊界的一棟建築內。
他們是成千上萬名從這些臭名昭著的詐騙中心中獲救的人之一。這些詐騙中心長期以來在泰緬邊界一帶繁榮發展，這次的解救行動被認為是迄今為止針對詐騙行業的最強硬行動。
然而，因為對他們的評估和安排返回自己國家的航班進程非常緩慢，許多人現在仍被困在緬甸的臨時營地。
這些掌控他們的武裝民兵團體對如此大量的人——超過7000 人——的支援能力非常有限，其中一個團體表示，因為人員轉移到泰國的速度太慢，他們已經停止從詐騙中心釋放人員。
BBC瞭解到，這些營地的環境不衛生，食物勉強維持，許多被釋放的工人像邁克一樣健康狀況很差。他在詐騙中心工作了一年，經常遭到毆打，現在他正遭受恐慌症發作。
他告訴我們，他們每天只獲得兩頓非常簡單的餐食，450人共用兩個廁所。他說現在大家都在任何能夠上廁所的地方解決。
邁克說，一年前他被邀請來泰國工作。當時他僅需具備良好的英語和打字技能，被承諾會獲得一份好工作。
但他發現自己身處殘忍的環境中，為了完成其中國上司要求的在線詐騙目標，被迫忍受殘酷的管理，每天長時間工作。
「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經歷，當然我被打過。但相信我，我見過更糟糕的事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邁克是大約10萬人中的一員。他們被誘騙來到泰緬邊界的詐騙行業中，大多數這些詐騙行業利用了緬甸的法律真空，由中國的詐騙和賭博操作人員經營。
儘管過去曾經有逃脫的工人講述令人毛骨悚然的虐待經歷，但依然有成千上萬、來自工作機會稀缺地區的人受到高薪的誘惑。
中國——許多詐騙受害者的來源國——已經採取行動關閉了與緬甸邊界的詐騙業務，但直到今年，中國和泰國都未對泰緬邊界的詐騙問題採取實質行動。
來自孟加拉國的年輕人雅利安（Ariyan）近期回到泰國，試圖幫助仍然被困在那裡的17位朋友。他表示，在去年十月艱難逃脫其中一個最臭名昭著的詐騙中心後，他對自己做出了承諾，必須幫助他們。
他向我們展示了一段簡短搖晃的視頻，内容是他曾被關押的詐騙中心，該中心仍在遠離城市的森林山谷中建設。他回憶起自己和朋友們在中國上司手中遭受的可怕待遇。
「他們每週給我們定下目標，5000美元。如果達不到，他們會電擊我們兩次。或者把我們關進一間沒有窗戶的黑暗房間。但如果我們賺了很多錢，他們就對我們很滿意。」
雅利安必須接近中東的男子，誘惑他們將資金轉入虛假的投資項目。集團使用了人工智能，使詐騙者在屏幕上看起來像一位迷人的年輕女性，且改變了他的聲音。
雅利安說自己討厭這樣做。他記得有一個男子願意賣掉妻子的首飾，來為這個虛假的投資提供資金，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警告他。但他說，他們的電話通話都被上司監視。
詐騙勞工的釋放程序在兩週多前開始——在中國和部分泰國政治人物的壓力下，泰國切斷了詐騙中心的電力和網絡。
泰國也限制了詐騙集團老闆的銀行業務，並對一些保護詐騙業務的民兵領袖發布了逮捕令。
這對詐騙業務造成了打擊，但對當地的普通克倫族人民造成的影響更大。這也給民兵指揮官施加了壓力，要求他們表態結束詐騙中心的虐待行為。他們開始幫助那些想逃脫的人，並完全撤離了一些詐騙中心。
邁克被關押的營地現在由克倫族民主佛教軍（DKBA）守衛，這是一個克倫族社群的分裂叛軍派系。
直到最近，這些民兵還保護著在其控制區域內建立的許多詐騙中心。沿著分隔兩國的莫艾河（Moei River）駕駛，你可以輕易地看到這些詐騙中心——新建的建築與泰國邊境的鄉村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泰國堅持表示會盡快處理這些被釋放的工人，讓他們回國。
本月初，一批260名被釋放的工人搭乘木筏過河。大約621名中國籍員工由警察陪同乘坐包機，被直接送回中國。然而，其他獲釋人員進入泰國的步伐似乎停滯不前。
問題在於，他們來自很多不同的國家，其中一些國家在幫助國民回國的工作方面做得很少。在最初260名被釋放的工人中，大約130人來自衣索比亞，而衣索比亞在曼谷沒有大使館。
BBC得知，一些其他非洲國家表示，只有在有人支付費用的情況下，他們才會將自己的人民送回國。大多數獲釋的工人一無所有，甚至連護照都被詐騙中心老闆扣留。
泰國擔心將成千上萬的人接到泰國後，將不得不無限期照顧他們。泰國還希望篩查這些人，以找出哪些是真正的人口販賣受害者，哪些可能犯有犯罪行為，但它並沒有能力處理如此龐大的群體。
各部門和機構，包括軍隊也正參與處理這個問題，並且必須達成共識，確定誰負責做什麼。一些涉嫌與詐騙業務有關的高級警察和移民官員已經被調職，但這無助於問題的解決。
「如果這個問題沒有解決，我們不會停止工作，我們必須認真處理。」泰國總理佩通坦·欽那瓦（Paetongtarn Shinawatra）週二在曼谷表示。但她指的是詐騙業務的整體問題，而不是獲釋工人面臨的日益嚴峻的人道危機。
「不幸的是，看來我們現在處於一種停滯狀態。」協助詐騙中心受害者的澳洲非政府組織領袖猶大·塔納（Judah Tana）表示。
「衛生狀況不佳和廁所的情況令人擔憂。在已經來這裡的260人中，有很多人經過篩查後被發現患有結核病。裡面的人報告說有人咳出血。他們很高興被從詐騙中心解救出來，但我們擔心的是，我們處理這一問題的速度不夠快。」
泰國現在似乎準備將一批94名印尼人接到泰國，因為他們的使館已經為他們的釋放努力了好幾天，並已為他們預訂了飛往印尼的航班。
但仍然有超過7000人被困在緬甸，不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邁克告訴我，他和其他許多人擔心，如果他們不允許越過邊界進入泰國，克倫族民主佛教軍（DKBA）可能會將他們交回詐騙中心的老闆，那樣他們可能會因為嘗試逃離而受到懲罰。
週三晚上，他的恐慌症發作，呼吸困難，情況非常嚴重。他說，他們將他送往醫院。
「我只想回家。」他在電話中說。「我只想回到我的國家。這就是我所要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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