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大選輸給特朗普(Donald Trump,川普)兩個月後,賀錦麗(Kamala Harris,哈里斯)將要主持認證——確認對方勝選,自己落敗。
週一(1月6日),她將以參議院議長身份,站在眾議院議長講台上,主持選舉人票點票,正式確認她的對手勝選,特朗普將於兩週後重返白宮。
對於一位曾指責對手會為美國民主帶來緊迫威脅的候選人來說,這樣的情境既痛苦又尷尬。但賀錦麗的助手堅稱,她將認真及優雅地履行其憲法和法律責任。
這並不是第一次有落選的候選人主持國會聯席會議,計算對手在總統大選獲得的選舉人票——阿爾·戈爾(Al Gore)及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分別在2001年及1961年也經歷過這樣的屈辱。
但對於這場不太可能的選舉來說,這是一個適當的尾聲。
這場選舉讓賀錦麗從美國最年長總統的副手晉升至民主黨的旗手位置,她短暫的競選活動為民主黨帶來了一絲希望,但最終的慘敗卻暴露了黨內深層的隱憂。
賀錦麗及其團隊現在正在討論她的下一步,並考慮是否會在2028年再次競選總統,或者競逐其家鄉加州的州長職位。
近來落敗的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如阿爾·戈爾、約翰·克里(John Kerry)和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都選擇不再參選總統,但賀錦麗的助手、盟友和捐助者認為,她在這次競選中獲得的廣泛支持,以及其濃縮版競選活動的特殊情況,表明她仍有機會入主白宮。
他們甚至提到了特朗普的曲折政治道路——這名前總統在2024年贏得勝利之前,曾在2020年的競逐連任中落敗。
然而,儘管許多民主黨人並不責怪賀錦麗導致特朗普的勝選,但一些民主黨人對於是否再給她一次角逐白宮的機會持懷疑態度。有些民主黨州長曾在2024年聯絡支持副總統參選,但亦有自己的野心。有策略師認為,他們是更有勝選機會的新面孔。
據說,賀錦麗本人並不急於做出任何決定,她告訴顧問和支持者,自己對1月20日就職日後的一切可能性保持開放態度。
她正在評估過去幾個月的經歷,在107天內,她啟動了一場全新的白宮競選活動、挑選副手、主持黨內大會,並在全國進行了巡迴演講。而她的助手也指出,她至少在接下來的兩週內仍然是美國副總統。
為競選活動提供建議的賀錦麗親信唐娜·布拉齊爾(Donna Brazile)表示:「她要做出決定,而當你還在跑步機上時,你就無法做出決定。即使跑步機可能已經放慢了速度,但她仍要跑到1月20日。」
「你不能把任何人固定在某個框架裡。我們當年也沒有局限戈爾,很明顯,2000年大選後,國家分裂得很嚴重。」布拉齊爾說。
她曾負責戈爾對抗喬治·W·布什(George W. Bush,小布什)的競選活動,並提到他後來作為環保活動家的新生活。「所有選項都在考慮之列,因為人們渴求改變,我確信她未來能夠代表這種變革。」
然而,在賀錦麗2028年競選之路的一個揮之不去的問題是:60歲的她是否能將自己與喬·拜登(Joe Biden)區分——這是她在今次的競選活動中並未能做到的。
黨內盟友認為,拜登儘管面對年齡的擔憂,仍然選擇尋求連任,最終在剩下幾個月時退出競選,這一決定使她的競選受挫。
儘管特朗普橫掃並贏下所有七個關鍵搖擺州,並成為20年來第一名贏得普選票的共和黨人,他的勝選幅度相對較小,賀錦麗仍然取得7,500萬選票。支持者認為,這一結果不容忽視,尤其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現時民主黨毫無特色、個性但需要在未來四年重組。
另一方面,拜登的支持者堅信他本可以再次擊敗特朗普,即使調查顯示他在關鍵的民主黨選民票倉已失去支持。
他們指出,相較2020年,賀錦麗在非裔和拉丁裔等的民主黨核心選民群體表現不佳。批評者也不斷提及她在2019年曾角逐總統候選人,那場競選活動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便草草收場。
「人們忘了,如果2024年有一場真正的初選,她永遠不可能成為候選人。每個人都知道,」一位前拜登顧問表示。
這名顧問在談及敏感話題時要求匿名,他讚揚賀錦麗重新激活了民主黨的基層力量,並幫助了關鍵的國會選舉,但也指出特朗普的競選活動成功地在經濟和邊境的關鍵議題上削弱了賀錦麗的影響力。
然而,特朗普團隊的成員,包括其首席民調專家,則承認賀錦麗在選民眼中於經濟等某些議題上的表現比拜登更強。
無可否認的是,2028年任何一場民主黨初選都將是一場硬仗,密歇根州州長魏美桂格(Gretchen Whitmer,格雷琴·惠特默)、伊利諾州州長JB・普利茨克(Jay Robert Pritzker)和加州州長加文·紐森(Gavin Newsom)這些冒起的新星,已經在考慮參選總統。
一些民主黨人士認為,儘管如此,賀錦麗仍然會憑藉全國性的知名度、他人夢寐以求的郵寄名單和一支強大的志願者團隊,在競爭中佔得先機。
「有哪一個州的黨部不希望她來幫助他們為2026年的中期選舉鋪路?」布拉齊爾說道。「她將有充足的機會,不僅是重建,還能強化在2024年支持她的聯盟。」
也有其他人建議,賀錦麗可以完全退出政壇,創辦基金會、或者在她的母校霍華德大學(位於華盛頓歷史悠久的黑人大學)設立政治研究機構。她曾在那裡舉行選舉之夜的派對。
曾擔任最高州檢察官的賀錦麗,也可能成為未來民主黨政府的國務卿或司法部長的有力人選。她還需要決定是否要再寫一本書。
賀錦麗告訴助手,無論有什麼選擇,她希望維持曝光,並被視為黨內的領導人物。一位顧問建議,她可以置身於國內政治紛爭之外,以更具全球化的身份關注她所關心的議題。然而,若缺乏副總統這樣大的平台,這將是一個困難的局面。
在拜登-賀錦麗政府即將結束之際,根據消息人士透露,賀錦麗計劃展開一個涵蓋多個地區的國際訪問,顯示她希望在國際舞台上保留一席位,並建立超越拜登副手身份的形象。
對於賀錦麗及其團隊來說,自選舉以來,這幾周充滿謙遜,亦交織著悲傷與決心。數名助理將拜登退出後的三個月衝刺形容為,以「補救」來展開競選活動,結束時,賀錦麗比剛開始時更受歡迎,即使她未能獲勝。
「我們有一股平靜,考慮到我們手中的牌,我們仍然跑到了終點,」一位高級助理表示。
選舉結束後,賀錦麗與丈夫——「第二先生」任德龍(Doug Emhoff,道格·埃姆霍夫)聯同一小群助理在夏威夷度過一星期,放鬆心情並討論她的未來計劃。
聖誕節前,在官邸舉辦的一次員工假日聚會上,賀錦麗回憶了選舉之夜的情景,亦談到當結果明朗時,她如何激勵家人。
「我們不要自怨自艾!」她向在場人們講述當晚情況時說道。
顧問和盟友表示,她仍在消化所發生的一切,並希望在表明任何立場前,先觀察新政府在一月的運作情況,更不用說成為任何所謂「反特朗普」的代言人。
民主黨人發現,2016年特朗普勝選後,在自由派中掀起的抵抗運動,已不再符合當下的政治氛圍。共和黨人已經證明,特朗普的訊息和風格吸引了廣大美國民眾。
他們採取較為和解的方式來面對新總統的議程。正如幾位民主黨人所說,「還有什麼抵抗?」
雖然自落敗以來,賀錦麗一直保持相對低調,但她在12月於馬里蘭州喬治王子社區學院舉辦的一次學生活動中,展現了自己的心態。
「如果人們在一次法庭案件、一場鬥爭或一次選舉失利後就放棄了自己的目標,無論是民權運動、婦女權利運動、工人權利運動,還是美國本身,這些都不可能實現,」她說。
「我們必須繼續奮鬥(We must stay in the fight),」她補充道,這是自她2016年當選參議員以來一直重複的口號,「我們每一個人。」
這意味著什麼,仍然尚未清晰。對於一些捐助者和支持者來說,繼續「奮鬥」可能會轉化為2026年參選加州州長,屆時任期結束的紐森將會下台,並可能追求自己的白宮野心。加州州長一職將領導世界第五大經濟體,也會使賀錦麗與特朗普正面衝突,特朗普經常批評該州的左翼政策。
但管治一個主要州分並非小事,這亦會干擾任何總統競選計劃,因為當她宣誓就職時,大約同一時間,她亦需要啟動全國競選活動。
那些與賀錦麗交談過的人表示,她仍未決定是否參加州長選舉,一些盟友將這場選舉描述為她職業生涯的潛在「高峰」。
她已三次當選全州公職,擔任加州總檢察長及美國參議員。但若成功當選州長,將為她帶來另一項歷史性榮譽——成為全國首位黑人女性州長。
不過,仍有一些盟友承認,要從擁有20輛汽車的車隊、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並坐位置,改為州長官邸的座位,這樣的轉變將極為困難。
私營部門是另一個選擇。
「對於其他公職級別的女性來說,當她們落選時,與男性相比,有時選擇並不是那麼多。男性可以輕鬆進入律所或保險業,這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喘息的空間,賺點錢,然後再決定接下來的計劃,」羅格斯大學美國女性與政治中心(Center for American Women and Politics at Rutgers University)主任黛比·沃爾什(Debbie Walsh)表示。
「我認為這對賀錦麗不會是一個問題。我相信如果她願意,機會大門將會向她敞開。」
但對於在選舉公職上已經服務了20年、曾擔任過公共檢察官的賀錦麗來說,成為州長可能是最合適的選擇。
「當你整個職業生涯的唯一客戶就是人民時,」一位前顧問說,「你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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