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名現任副總統公開表示，她已經僱用了刺客刺殺總統，並夢想能夠砍下他的頭顱時，你可能會認為這個國家正面臨着嚴重的危機。

但這裡是菲律賓，政治與戲劇性總是密不可分。

「我曾經和一個人談過，」副總統莎拉·杜特爾特（Sara Duterte）上週末在她的Facebook專面上表示：「我說，如果我被殺害了，那就請你去殺BBM（總統小馬科斯）、（第一夫人）麗莎·阿拉內塔，以及（眾議院議長）馬丁·羅穆亞爾德斯。這不是開玩笑，這不是開玩笑。我說，直到你殺死他們為止，都請不要停下來，然後他答應了。」

上個月，她對記者表示，她與總統小馬科斯之間已變成了一段「有毒」的關係，並透露夢想能夠砍下他的頭顱。她還威脅道，要將總統父親埋在馬尼拉國家英雄公墓的遺體挖出，並將骨灰撒入大海。

在這一連串戲劇性發展的背後，是一個曾經強大的政治聯盟，但現在已經徹底瓦解。

策略性的結盟

馬科斯家族與杜特爾特家族在2022年的總統選舉中聯手，這個決定在當時被視為是一場具有「策略性的結盟」。這兩位候選人都是前總統的子女，當時莎拉·杜特爾特的父親羅德里戈·「迪恭」·杜特爾特（Rodrigo "Digong" Duterte）為時任總統，且在菲律賓不同地區擁有強大的支持基礎，他們都具備吸引民粹的力量。

然而，如果兩人同時競逐總統，有可能會導致支持者分裂，從而讓第三方候選人獲利。因此，雙方達成協議，莎拉·杜特爾特同意由小馬科斯參選總統，而她則參選副總統（這兩個職位在菲律賓是分開選舉），但兩人將會以一個團隊的形式共同競選。

當時的假設是，年輕的杜特爾特能夠在2028年的總統選舉中處於有利的地位。

事實證明，這個策略非常有效。他們組成了「團結團隊」（UniTeam），最終以壓倒性勝利贏得選舉。

• 菲律賓強人總統杜特爾特「血的遺產」
• 小馬科斯料當選菲律賓總統 會否成為美國「棄兒」倒向中國
• 杜特爾特第五度訪華：經濟考量下的政治妥協

然而，任何一位前任副總統都可以告訴莎拉·杜特爾特，副總統一職在很大程度上是禮儀性的，而且權力很小。

杜特爾特家族原本希望能夠掌握到具有影響力的國防部長職位，但總統小馬科斯卻將她安排在教育部，這早已顯示他對副總統擴大權力基礎的戒心。

此外，小馬科斯亦迅速與其前任的政治路線劃清界線。

他命令菲律賓海軍與海岸警衛隊在南海爭議海域上挺身對抗中國。這與羅德里戈·杜特爾特就任總統時期的政策形成鮮明對比：杜特爾特曾經拒絕挑戰中國在該地區的主導地位，甚至聲稱他喜愛中國領導人習近平。

小馬科斯也淡化了杜特爾特時期臭名昭著的禁毒戰爭。在這個戰爭中，數千名涉嫌進行毒品交易的人被槍殺。

他還暗示可能會重新加入國際刑事法院，該法院曾調查羅德里戈·杜特爾特反人類罪名的指控。這位前總統還因其任內的法外殺戮問題，出席菲律賓參議院接受質詢。

當小馬科斯的盟友在眾議院針對莎拉·杜特爾特任職期間使用機密資金的情況發起調查時，兩大陣營的關係進一步惡化。

今年7月，副總統辭去教育部長職務，她的言辭也變得越來越具挑釁性。

「強勢」的副總統

莎拉·杜特爾特對於爭議並不陌生。13年前，當她擔任達沃市市長時，曾被拍攝到多次揮拳攻擊一名法院官員。

她與其敢言父親的政治作風可說是如出一轍，兩人均以強硬言辭聞名。例如其父親曾稱教宗為「婊子養的」，並誇耀自己曾親手殺過人。

杜特爾特形容莎拉是家族中的「強勢人物」（alpha），總是隨心所欲；而她則說父親難以被愛。和她的父親一樣，她也喜歡騎大型機車。

然而，她最近對前盟友、總統小馬科斯的威脅，可能已經成為了一次嚴重的口誤。

馬科斯稱她的言論「魯莽」且「令人不安」。菲律賓國家調查局（相當於美國的聯邦調查局）已傳喚副總統在週五解釋她所作出的威脅。

她隨後收回了這些言論，否認這是一個真實的威脅，她解釋稱：「這是一個沒有實質內容的計劃」，並指責馬科斯是個騙子，正帶領國家走上地獄之路。

在菲律賓，或許以個人魅力、大家族與區域利益為核心的政治漩渦中，兩個如此強大的家族成為競爭對手是無法避免的事。

政治忠誠度在菲律賓極為流動，參議員與眾議員經常會轉換黨派及效忠對象。權力往往集中於總統手中，因為他擁有分配政府資金的權力。過去的總統通常在卸任後因貪腐或濫權而遭到調查。

總統小馬科斯希望能夠重塑家族的形象，挽回其父親因1986年人民起義、被羞辱下台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他迫切想影響2028年繼任者的選擇，而杜特爾特家族則有自己的家族野心。

莎拉·杜特爾特目前仍然是副總統，她有可能會遭到參議院彈劾而被罷免，但對小馬科斯而言，這將是一次冒險之舉。

由於莎拉·杜特爾特在菲律賓南部以及數百萬海外菲律賓勞工中擁有強大的民意支持，並且在參議院中獲得足夠的支持，要通過彈劾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件。

明年五月菲律賓將舉行中期選舉，屆時所有眾議院席位、參議院有一半席位都將會改選。這場選舉將被視為兩大陣營的實力測試。

莎拉·杜特爾特與總統小馬科斯的激烈決裂，為她支持的候選人提供了契機，也讓她能夠作為一個可行的替代選擇，以對抗因經濟表現乏力而逐漸失去支持的政府。

這或許比起繼續與小馬科斯政府捆綁在一起，為她在2028年總統大選中提供了一個更有利的起點。

然而，在過去幾週她發表了煽動性言論之後，菲律賓人不禁要問：她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麼？

• 菲律賓：卡在中美夾縫裏的國家
• 小馬科斯大選獲勝成定局，菲律賓民眾盼疫後經濟復蘇
• BBC紀錄片：南中國海之戰
• 南海爭端：一文讀懂中菲衝突的五大看點
• 中菲南海爭端：菲律賓為何由「親中」回歸「親美」外交？
• 菲律賓島民：他們在中美衝突一觸即發的地方生活

本網頁內容為BBC所提供, 內容只供參考, 用戶不得複製或轉發本網頁之內容或商標或作其它用途，並且不會獲得本網頁內容或商標的知識產權。

BBC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