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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衝擊下香港基層家庭及兒童面臨哪些心理健康挑戰

「有一次因為小孩可能在學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情緒有點不穩定。我們坐公交車回來,總之他就是很不高興,然後他到站了不做聲地就衝出車門。我跟他哥哥因為還要背書包,來不及抓住他……我下車後開始找他。當時真的是又氣又怕。因為我們搬到這邊新區才一年多一點,他自己又這麼小,才七歲左右,我整個下午都找不到他。我想他會不會自己上樓,跑回家,結果他也不在。當時因為爸爸也不在身邊,我整個人都好像軟了一樣,塌下來了。還好,哥哥還跟著我一起,陪我找人」。

這是家住香港九龍深水埗的徐女士的心聲。

有研究指出,新冠疫情爆發後,各界對於兒童的心理健康越來越關注。在生活壓力緊繃的香港,兒童心理健康也引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根據香港「救助兒童會」(Save the Children)慈善基金會2020年發表的綜合研究報告,世界衛生組織(WHO)估算有近四成的香港中小學生可能有難以集中精神、感到焦慮以及失眠的問題。

尤其當新冠疫情爆發時,學童在家上網課,失去平常在學校習慣的人際互動,心理的調適比成人年需要更多時間,也會以電玩或耽溺網路、電視等方式轉移壓力,家長對此或不了解,產生越來越多的摩擦。兒童乃至家長的精神健康,都慢慢有了問題。

BBC中文訪問了兩個香港基層家庭的母親以及專業人士,了解他們的心聲,以及香港兒童心理健康面對的挑戰。

兒童心理健康

11月4日,七人欖球賽球迷和學童站在香港大球場外凖備入場觀賽。

EPA
在生活壓力緊繃的香港,兒童心理健康也引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圖為11月4日,七人欖球賽球迷和學童站在香港大球場外凖備入場觀賽)。

今年40多歲的徐女士與許多來自基層背景的香港家庭相同,先生在外工作,自己盡全心照顧家庭。徐女士大兒子小時候被診斷有輕微自閉症,小兒子則診斷有過動症。她說,兩個孩子「一動一靜」,起初在缺乏了解的時候,自己與先生是用盡心力教導,但是由於來自勞工家庭,夫妻平常很難接觸到專業協助或資源。

一開始,在面對小孩的情況時十分棘手,家務之外,要照顧先生和小孩,疲累的情緒也開始不知不覺影響到小孩。2020年疫情爆發,小孩開始上網課,幾乎每天都是24小時要面對彼此,親子間的摩擦越來越嚴重。

事實上,徐女士的案例並不特殊。最近越來越多的香港研究指出,在生活壓力緊繃的香港,兒童心理健康的問題越來越難以忽視。

此外,中低收入的基層家庭在香港更難找到協助網絡及資源。香港社區組織協會在2020年訪問了近600名18歲以下的香港居民,發現有超過60%的受訪學童表示心情差了,近50%更經常無故發脾氣,亦有近40%小朋友時常與家人吵架爭執。面對這些問題,一個特別關注基層家庭兒童的非營利基金會「愛望基金」(The WEMP Foundation)在去年由鄭志剛博士號召成立,參與協助香港兒童面對心理健康挑戰。

疫情衝擊

2018年全港共有約102萬18歲以下的兒童,其中約23萬名兒童來自貧窮家庭,領取綜援或父母從事低收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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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全港共有約102萬18歲以下的兒童,其中約23萬名兒童來自貧窮家庭,領取綜援或父母從事低收入工作。

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對全球兒童及青少年來說又是一個更大的心理衝擊。面對疫情,學校時而停課,學童在家上網課對他們及家長來說都是全新的體驗及衝擊。

據2020年5月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統計,由於新冠疫情145個國家決定停課關閉學校,全球共有16億少年兒童受到影響。除了正常的學業被打亂,還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學習也中斷了。即便回到學校,遵行社交距離都不容易。

英國雷丁大學(Reading University)心理學教授杜德(Helen Dood)便向BBC解釋,嚴格執行社交距離規定對年幼的孩子們特別困難。唯一能使規定執行的辦法就是實施非常嚴格的控制措施,但「這對孩子的心理健康很不好。」

「兒童需要感覺他們有自主權,他們有自主空間,他們可以自己做決定,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掌控。」

但是,除了疫情衝擊之外,兒童面對疫情衝擊下的心理調適,在貧富差距甚劇的香港,來自基層勞工家庭兒童面臨的精神壓力問題越來越顯著。

換言之,不同階層家庭的兒童面對的心理健康問題可能相似,但對於基層家庭的兒童,他們能夠就醫或尋求專業協助的資源,或身旁有社會網絡的支持比起中上層的家庭少了很多。

據香港統計處資料,2018年全港共約102萬18歲以下的兒童,其中約23萬名兒童來自貧窮家庭,領取綜援或父母低收入工作,「兒童貧窮率高達23.1%」

此外,根據「愛望基金會」對香港醫管局數據的研究顯示,2022年度香港兒童及青少年精神科專科門診新症數目超過13,000宗,最長的輪候時間需約20個月。

支援與應對

面對困境,香港臨牀心理治療師崔仲君(Nastassia Tsuei)對BBC表示,據她的臨牀經驗觀察,有關網課對偏遠地區與基層的孩子,或對家庭來說都會成為負擔:「除了通訊設備以及購買無限上網數據的費用,還需要足夠的網速。」

崔仲君解釋稱,譬如住在新界郊區的話,許多地區沒有光纖網路,而負責的電訊公司也只有一家,網速最快是6M,但是多家住戶分流,可能每家網速也只有1M。她說:「所以對孩童來說,能否好好地上到網課都是一個問題,起跑點已經不同,都會造成心理壓力。上課的時候網路斷斷續續,也一樣讓人心浮氣躁,無法好好學習。大人小孩壓力都很大。」

許多心理學研究也分析指,勞工家庭出身的兒童在當今社會面臨更多的精神壓力。譬如,美國康奈爾大學2017年的研究分析,在貧困中長大會使孩子承受更大的壓力,這可能導致以後的生活容易出現慢性長期的心理健康問題。

「愛望基金會」因此將支援工作集中在家庭平均月收入少於2萬港元(約2500美金)的地區,包括一些貧困家庭及中產的社區,並與小學合作為這些資源較少的兒童提供支援和服務。

徐女士在電話中向BBC表示,以她的兩個孩子為例:​​「一個安靜,一個過動」。她說,跟他們溝通的話,又需要用很多不同方法。最後,在學校老師的推薦下,她參加基金會與學校舉辦的工作坊,希望學到親子溝通技巧,以及自我情緒的調理。她說:「其實,有時候也會覺得挺累的。人家的小朋友可能到2到3歲時,表達能力可能就已經很好了,對吧?然而我的小朋友可能要講10次、8次,甚至講更多次,他也未必會聽你的。對我來說,覺得這會比較苦惱。工作坊有時候也會教會我們一些怎麼舒緩自己情緒的一些方法。我覺得這些還是挺有幫助的。」

有類似經驗的還有張女士。住在新界的張女士,十多年來前從中國大陸移民到香港。與丈夫幾年前因故分開,目前是一位單親母親,靠著政府補助支援以及打一些零工獨力撫養兩個小孩,生活並不容易。

疫情期間,十幾歲的女兒與兒子,關在家裏上網課,三個人相處,她看到小孩早晚打電玩遊戲,自己除了擔心疫情之外,對於小孩是否荒廢學業也很緊張,與孩子們開始有很多摩擦。她告訴記者,特別是兒子有學習緩慢的問題,但她一開始沒有認知到,看到小孩一天到晚打電玩,想要阻止或多說幾句,因而跟小孩的摩擦越來越嚴重。張女士說,在面對困境時,家長也會有罪惡感,自己的身心情況,也出了問題。

張小姐說,學校老師發現問題後,即時提供協助並建議她參加工作坊,聽從專業人士的意見,了解小孩心理健康的問題,以及解決辦法。

崔仲君告訴BBC,雖然許多研究直指電玩或網路遊戲對小孩的身心有負面影響,但她觀察到的是,在疫情壓力下,孩子打電動減壓,有時也可以減輕無助感,亦是一種交流,「至少遊戲中可以和其他同學一起玩」。

徐女士則感嘆的說,有時候在地鐵或巴士上,小孩情緒開始不穩定時,常看到乘客投射過來的眼光,似乎在指責家長怎麼不會管小孩,「沒有家教」,放任小孩吵鬧。她說:「我也沒有力氣去解釋說小孩其實有情緒問題,已經很努力了」。

她亦同意,這些年來自己有時候心情低落時,「為什麼我的小孩會這樣,別人家的小孩都不會」的類似情緒,難免會出現,「但兩次他們主動過來幫我按摩時,說媽媽累不累了,這一切的辛苦都不算什麼了」,她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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