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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中國的男同藝術人在美國找到自我的故事

紐約驕傲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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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下數以千計的紐約人在街道兩旁

在美國紐約,LGBTQ早已經不再是禁忌話題,然而在華人圈裏,不少同性戀者的自我認知歷程仍然是曲折的。

似火驕陽嘩啦啦灑落在無遮掩的曼哈頓街頭,街兩側沸騰的人群似乎完全無視熾熱,繼續揮臂呼喊。街上川流的人潮中,穿著五顏六色服飾的人邊行邊舞,毫無顧忌地表達著快樂—— 「蘋果城」也迎來了疫情過後的年度「驕傲遊行」。

如今,每年常見於世界各大城市的夏季「驕傲遊行」最早起源於1969年美國紐約的「石牆」(Stonewall)抗議。 1970年6月28日,全世界第一次同性戀遊行同時在紐約、洛杉磯、舊金山和芝加哥舉行,紀念「石牆暴動」一週年。

半個多世紀,世界對待同性戀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紐約,LGBTQ早已不再是禁忌話題。即使是在華人文化圈,台灣也在2019年實現同性婚姻合法化。

今年紐約的遊行人潮中,華人面孔明顯不少。據熟悉驕傲遊行的人士介紹,近年來,包括華人在內的越來越多亞裔人士開始突破傳統觀念,正視自己。

郭晨就是今年遊行隊伍中的一個華人。

從事藝術工作的他2018年從中國大陸來到美國。與很多華人同性戀者一樣,他也經歷了與傳統文化和概念的碰撞,他的故事或可從某個側面反映很多中國同性戀者認識和承認自我的歷程。

美國紐約驕傲遊行中的亞裔面孔

BBC
美國紐約驕傲遊行中的亞裔面孔不少

青春期「愛的煩惱」

「從高中時候開始,我一直相信我是不同的,」郭晨深吸了口煙說。

對他而言,對同性的喜歡,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郭晨1992年出生於淮北的一個小城市,從小和女生打成一片的他在青春期也遭遇了「愛的煩惱」。初中時他收到過女生的情書,「還被我媽發現了」,他笑著說。

也就是在這個時期,他開始意識到,女生對他來說缺少異性之間的那種吸引力,反而,他卻慢慢對身邊男生產生了「想保護他們」,也希望他們「保護我自己」的感覺。

然而,在那個年代,郭晨身邊既沒有任何參照物,也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麼辦。和身邊其他人一樣,他一度強迫自己去喜歡女生,但只能產生欣賞的感覺,並沒成功喜歡上任何人。

「當時我很質疑自己,我家那邊那麼小的地方,覺得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他說。

探索中的「初戀」

在《時代在線》網站上,一篇名為《中國32個城市同性戀群體生存現狀——男同篇》的文章稱,2006年,中國疾控中心公布統計,中國男同性戀約有二千萬人。

那一年,作為那二千萬人的一份子,14歲的郭晨與那時在中國的各地的同性戀人士一樣,沒人在身邊教導他應怎麼辦。

於是他選擇了上網。從高中時,他就利用網路查找訊息、甚至是網戀,開始了自己的探索。 他說,他當時參加了學校的一個網絡照片製作大賽,發現了一個名為MOKO的網站,也正是在這個網站上,他認識了自己的「初戀」。

「第一次發現我可以把我喜歡的東西每天分享給他,很開心。 我們沒有明確在一起,算是我自己的感受比較多,」他笑著說。「那時候還會在QQ空間記錄心情,現在想想當時愛人的能力還有對愛情的感覺都是很濃烈的。」

雖然「初戀」因學業緊張僅維持了幾個月,但郭晨也正是此時意識到自己與別人的不同。同期,著名美國流行歌手Lady Gaga也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談到當時,他會想到Lady Gaga的一首「天生完美」(Born This Way),稱這首歌讓他意識到, 不只是同性戀這個群體,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就應該作自己。

他說:「所以我那時候覺得我不會像我的同班同學一樣過規劃好的生活,我要走出去,見識不一樣的地方、風土人情,去豐滿自己。」

為實現自己的規劃,郭晨在第一年高考時故意考差了英語,從而得以複讀一年,學自己想學的藝術,他專心學習四個月美術後,在第二年順利考上了天津工業大學的視覺傳達專業。

郭晨的作品

BBC
郭晨的作品

「被壓抑」的北京

郭晨畢業後開始從事相關工作,也陸續換了幾家公司。 然而,他從未敢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主要由於不自信,自我限制,也生怕身邊的人無法接受。另外在創作方面,他也無法完全釋放自己,因為很多東西「不能太露骨」,而這樣不夠直接的表達方式也讓他在創意方面感到「被壓抑」。

「網絡興起,中國的民眾漸漸對同性戀群體有了認知和意識,但制度上好像是不允許的,有些人也是不接受的。 所以有一批人一直在裝直男,」郭晨直白地說。他表示,有些人退而求其次,會承認自己是雙性戀,觀察他們交往的人,卻都是同性。

工作後的郭晨在北京又有了一段感情,對方比他大很多,「但他面對大家的時候也不會承認自己是gay」,他說。

更年長的戀人都從未出櫃,當時年輕的郭晨自然也沒有這樣的勇氣。「被壓抑」的感覺繼續。

「更大膽」的紐約

郭晨早在中學時期就曾期待能出國發展。最終,工作幾年後的他實現了當初給自己的心願。

2018年,他辭掉在中國的工作,來到美國攻讀視覺藝術時尚攝影學位,並在畢業後留在美國不間斷工作。

2022年,他在紐約456畫廊舉辦了自己的個人攝影展「飽和基因」(Saturated Gene),這雖然不是他的第一次個展,但與以往不同,這次的作品更大膽,展示了同性戀生活中會出現的東西和各種形態的情緒和物質,包括壓抑、慾望、碎片化的拼圖中有衣物、精液、 身體部位等等。

他表示,根據自己現在的能力只能表達自我,而不是游刃有餘地把任何東西都變成自己的,但對於年僅30歲的他而言,這一切都是自我成長和進化的過程。

紐約自由的環境讓他感到一切都理所當然,「我不希望改變什麼環境,只希望在我有限的能力,給更多人帶來力量,至少有些共鳴和連接,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都已經這樣了,其他人為什麼不可以呢?」

「我現在說話更直接,表達感受更直接,」坐在紐約小意大利的室外用餐區中的郭晨神色堅定地說。「我以前很care(在乎)別人怎麼看我,現在我不care。 我覺得我比一般人都要精彩,注定是不一樣的。」

驕傲遊行

Reuters
紐約驕傲遊行的街旁支持者來自多元民族和文化背景

「唯一沒有勇氣去做的事」

根據紐約市衛生局的2019年至2020年的統計,紐約市成年人中同性戀群體有298100人,雙性戀有467100人,其他性取向有305300人,跨性別者有 76100人。

福特漢姆大學一項針對亞裔酷兒的調查顯示,作為生活在紐約的亞裔,他們同時還面臨著身份定位和文化衝突,「對社區和家庭的重視一直是許多亞裔的首要任務,但有時這與提倡個人主義的美國價值觀相衝突,」 對他們來說,出櫃後感受到的自由,也許並不能與家庭或團體方面給出的壓力相抗衡,一些人也許選擇向自己的朋友和兄弟姐妹出櫃,但卻不會對父母直言。調查表示一些人說,「他們認為出櫃是自私的,因為如果他們出櫃了,他們的面子和家庭以及他們自己的名譽都會改變。」

來到紐約上學後,郭晨認識了一名同學,同樣來自中國,一開始決不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堅持說喜歡女生,大概過了一年後才慢慢接受自己,也和同性戀人走到一起。

儘管到了文化上更加包容的紐約,即使如郭晨這般對自己的性取向十分坦然的人,面對父母也還是感到「說不出口」。 甚至去年和戀人完婚後,也從未向自己的父母坦白出櫃。

於他而言,這是對自己父母的一種「保護」,因為「我爸爸媽媽太傳統了,他們甚至都沒有這個概念,他們覺得男人就是要和女人在一起,也沒有這個心裏預期,對他們來說可能是很大的傷害。」

郭晨說:「這可能是我唯一沒勇氣的事情吧,不知道怎麼面對,我覺得這個事情總有一天會被他們發現,也不可能隱瞞一輩子,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並非毫無「同性戀」的蹤跡,古語有「斷袖粉桃」和「龍陽之癖」等諸多形容詞,甚至帝王、貴族男寵,也散見於各類傳記、小說之中。 然而,民間長久以來,只以此類描述為香艷野史,少有具體的探討和研究。到達近現代,討論的聲音才漸漸響起,卻又僅是小眾趨勢。

在如此成長環境下接受教育的老一輩華人,就如郭晨所說,甚至沒有關於「同性戀」的概念。

華裔同志圈中常有人無奈地慨嘆,「同性戀」這一話題何時才能真正地被所有華裔大方談起並接受,是否真要等到幾十年後現在這一輩年輕人變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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