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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印度競爭:斯里蘭卡經濟危機背後的大國影響力角逐

斯里蘭卡

Reuters
有跡象顯示,隨著大量印度援助的到來,斯里蘭卡民間近年來親中遠印的態度開始發生變化

在過去15年中,中國和印度都在謀求與斯里蘭卡建立發展對自身更加有利的外交和經貿關係,而其中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這個曾舊稱錫蘭的島國在印度洋所處的特殊戰略位置。

坊間普遍看法是,中國在這方面的努力長期超過印度佔據上風。單純從國際借貸數量來講,印度從來都不是斯里蘭卡的主要債權國;而截止到2019年底,斯里蘭卡尚未償還的外債中超過10%都來自中國。2021年初,隨著經濟危機迫在眉睫,斯里蘭卡政府還另外從中國獲得100億元人民幣(1.48億美元)的貨幣互換基金,以解決持續外匯短缺問題。

然而,斯里蘭卡近來的政治和經濟大動蕩,似乎再度讓印度方面獲得了新機遇。

斯里蘭卡目前正處於自1948年從英國獨立以來最嚴重的政治、經濟危機之中。大規模抗議此起彼伏,人們對物價飆升以及食品和燃料短缺感到絶望與憤怒。近日,前任總理馬辛達·拉賈帕克薩(Mahinda Rajapaksa)被迫辭職;他的支持者與和平抗議者發生衝突,而5月9日的衝突甚至造成人員傷亡。接替拉賈帕克薩的新總理維克勒馬辛哈(Ranil Wickremesinghe)表示,國民經濟在好轉之前會變得更糟。他同時呼籲包括印度在內的外部世界能夠伸出援手,提供財政援助。

如今,印度正慢慢成為斯里蘭卡最大的援助提供者之一。據悉,科倫坡外債總額已經積累達到510億美元;今年將被要求支付的本息共計約70億美元,未來數年需要償還債務的金額類似。此外, 斯里蘭卡還尋求30億美元緊急貸款,以支付燃料等基本必需品進口。世界銀行已同意提供6億美元貸款,印度則承諾第一期提供19億美元緊急貸款,並可能額外增貸15億美元。

除貸款援助之外,德里還向斯里蘭卡緊急運送6.5萬噸化肥和40萬噸燃料,並預計五月底會提供更多燃料和更多的醫療用品。作為回報,印度已經與斯里蘭卡達成協議,後者將允許印度石油公司進入最早由英國建造的亭可馬里油罐區。印度還計劃在亭可馬里附近開發一座100兆瓦的發電廠。

People wait outside a police station to buy cooking gas in Colombo, Sri Lanka, on May 14,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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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里蘭卡首度科倫坡民眾排長隊購買液化石油氣——能源和食品短缺讓人們感到憤怒和絶望

斯里蘭卡與印度的微妙關係

看到印度援助,有些斯里蘭卡人表示高興和歡迎,也有人認為印度日益增長的存在感可能意味著「主權被淡化」。

科倫坡的洋葱進口商拉特納辛汗(V Ratnasingham)就高興看到印度援助。「我們不要把困境歸咎於印度,」他說。「我們仍然以合理價格從印度獲得洋葱,他們在危機時期給予了信貸。洋葱價格漲兩倍是斯里蘭卡政府的失敗」。

社會陣線黨的加亞戈達(Pabuda Jayagoda)則對印度貸款持更加保守的態度。他說: 「在過去一年半裏,斯里蘭卡發生了危機。我們相信印度已經利用這一點為自己利益服務。他們給了一些信貸、藥物和食物,但(他們)不是朋友。其中另有政治目的」。

中國關係的大背景

說到部分斯里蘭卡人持續對印度援助背後的意圖持懷疑態度的話題,其實與斯里蘭卡近年來與中國關係日益密切的大背景是分不開的。

2005年拉賈帕克薩(Mahinda Rajapaksa)擔任總理後,斯里蘭卡迅速向中國「靠攏」,因為對比起印度這個緊鄰來,很多人認為中國這個相對距離較遠國家是「更可靠的合作伙伴」。中國總理習近平2014年首次訪問科倫坡,也被外界認為是向德里發出的明確外交信號。

越來越多的基礎設施項目——包括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漢班托塔港和科倫坡-加勒高速公路的建設承包權均被授予中國。漢班托塔港已經成為眾所周知的所謂 「白象」——無底洞工程,讓斯里蘭卡經濟大出血。其他巨額項目也是如此。這些項目導致斯里蘭卡被指陷入了一個巨大的「中國債務循環」。斯里蘭卡目前欠中國貸款約65億美元,正在談判重組債務。雖然中國早些時候曾同意通過盧比兌換人民幣來增加斯里蘭卡的外匯儲備,但此後對科倫坡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幫助表示了不滿。

在諸多被認為「好高騖遠」開發項目中,科倫坡推動城市現代化的加勒菲斯綠地(Galle Face Green)項目也視為浪費典型。抗議者認為,正是因為政府推動這種希望高速實現現代化的躍進式項目,才最終讓斯里蘭卡陷入目前的債務困境。

Anti-government demonstrators take part in a protest near the President's office in Colombo on May 10, 2022. - Fresh protests erupted in Sri Lanka's capital on May 10, defying a government curfew after five people died in the worst violence in weeks of demonstrations over a dire economic cri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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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抗議者認為,政府依靠借貸急速推動現代化基礎建設是造成負債累累以至於導致經濟危機的主要原因

44歲的努爾(Noora Noor)一段時間以來一直與家人一起在加勒菲斯綠地住露天帳篷,抗議要求總統下台。

她質問說:「以前所有從中國借的錢都沒有計算過。為什麼會欠這許多多錢?現在的物資和錢來自印度。我們究竟應該信任哪一邊?中國還是印度?」

在斯里蘭卡官方和民間究竟要選擇中國還是印度的巨大爭議聲中,也有一些相對中立的聲音。斯里蘭卡前任駐印度高級專員費爾南多(Austin Fernando)最近就在《島嶼報》上撰文說:「我們需要避免由於可能出現的其他負面情況而導致與中國發生矛盾。保持平衡關係是必須的」。

A worker stacks cartons of essential medicines to be shipped to Sri Lanka amid the country's ongoing economic crisis, in Chennai on May 15,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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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在近期斯里蘭卡經濟危機中開始扮演越來越重要的援助角色

印度與中國的影響力角逐

有不少觀察人士指出,印度一直試圖在南亞地區抗衡中國日益增強的影響力。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2014年訪問斯里蘭卡之後,印度總理莫迪也隨即2015年訪問了科倫坡,並且在斯里蘭卡議會講話時聲稱自己是斯里蘭卡「最好的朋友」。

斯里蘭卡內閣部長拉納通嘉(Arjuna Ranatunga)回憶說:「我當時負責石油和港口部門,由於缺乏資金,正努力建設賈夫納機場。我去德里尋求幫助。莫迪政府提供了一筆補貼貸款,後來將貸款轉為贈款。你還想從鄰居那裏得到什麼?」

除了以經濟援助為主的影響力競爭之外,泰米爾少數民族長期的維權鬥爭也是印度與斯里蘭卡外交關係之間的一個重要「情結」。斯里蘭卡的泰米爾族信奉印度教,與印度血緣文化關係密切。

2009年斯里蘭卡內戰結束之後,印度便向當時斯里蘭卡政府提供支持。然而,斯里蘭卡迄今尚未執行1987年的《印度-斯里蘭卡和平協定》。那項協議承諾將分權到所有省份,包括泰米爾人佔多數的省份。

雖然印度與斯里蘭卡之間有關泰米爾人權利的分歧尚存,但是當下經濟危機之嚴重和影響之巨大,無疑已超越兩國間任何其他問題。正因如此,隨著大量印度援助的到來,斯里蘭卡民間長期的親中遠印的思想觀念似乎也開始發生變化。

斯里蘭卡智庫——科倫坡政策選項中心(Centre for Policy Alternatives)資深研究員豐塞卡(Bhavani Fonseka)說:「大約15年前,印度確實敗北中國,但如今正努力體面歸來。」

她還補充說:「斯里蘭卡的少數民族一直期望印度能支持他們的平權要求,而佔人口多數的僧伽羅人則對印度持有一種更複雜看法。一些人還擔心印度會干涉內政。但我覺得過去幾周已經完全改變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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