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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疫情:封城下的外賣騎手如何與城市艱難共存

A delivery man rides a scooter trough a road blockade and a makeshift Covid-19 testing site during the city lockdown in Shanghai, China, 25 April 2022. On 25 April 2022

EPA

「遇到的問題:我們也吃不上飯……物資就發過一次,一箱茄子完了什麼都沒有。公司從疫情第一天開始,就沒有管我們,公司對我們很不負責任的。這是賣命賺來的錢。」

這是一名上海的速遞小哥(外賣騎手)小武(化名)向BBC中文吐露的心聲。來自山西的小武與許多同事今年三月來到大上海,加入興盛的外賣行業。但是,他們沒有想到,剛到這裏不到一個月,便遇上了封城。

新冠變種病毒奧密克戎(Omicron)在上海爆發後,原本政府宣佈的五天封控,至今已超過一個月。小武與超過2500萬上海市民生活在嚴格的封控政策中。疫情中,平常只是匆匆來去的外賣速遞小哥(也有許多女外賣員),現在成為了市民眼中需要倚賴的人。

BBC中文訪問了幾位身在上海的外賣小哥及社會學者,了解封城下的這個特別群體。

「這是血汗錢」

晚上八點鐘,正在暫時休息的小武,好不容易撥出時間與記者通話。從上午11點上線到半夜2點鐘下線,他的工作時間因為這場上海封控,不斷的延長。

小武與同事本來住在城市外圍,公司提供的宿舍。疫情爆發後,鄰居擔憂他們的工作性質會把病毒帶回社區,便將他們趕了出去。他們於是與另外10位騎手一起,在上海某區租了一個很簡易的住處,工作比較方便。但這樣一來,房屋租金及食物,公司都沒有協助,至今只有一箱茄子分給大家。

小武說自己已經吃了半個月的方便麵,「這是(掙的)血汗錢。」

小武現在每天收入比過去增加了幾百元,一天平均大概可以有1000到1200人民幣的收入,確實比起其他打工族好多了,但因為是跟著公司,不可能再高了。針對網上傳出有外賣騎手一天可以賺到一萬元的說法,小武說,估計這是極少數,而且是跑「眾包」(亦即電商外包給跑單幫,非正式聘用勞工)的騎手。而且這些騎手都明白,疫情過後,這樣的收入將瞬間消逝。

他們在封控期間仍有許多特別花費,比如為了趕單,他們要每天去做排隊時間少的自費核酸檢測。

上海一解封就離開

另一位騎手,小武的同事宏偉(化名),今年29歲。來自中國中部某省。他本來在江蘇打工,因為看著上海的經濟發達,疫情管控得宜,在三月初來到上海。但不到幾周就遇到封城。至今還看不到盡頭的封控,將他的上海夢敲碎。

An Ele.me delivery worker hands a bag to a resident behind barriers sealing off an area, before the second stage of a two-stage lockdown to curb the spread of the coronavirus disease (COVID-19) in Shanghai, China, March 31, 2022.

Reuters

宏偉在訪談中,先用對「好像對一個小孩的成長或未來很悲觀」來形容上海。訪談結束前他強調說,「現在上海就像個癌末的病人」,表達他個人對這座城市的束手無策之感受。

「我前幾天經過閔行區,經過機場上面,我看到滿滿的飛機停在那邊,你看這一天是要損失多少錢。還有東方明珠(周邊),那些市中心的辦公大樓都空了,現在一天是要損失多少錢。」

宏偉告訴記者,他與許多同事決定,只要上海一解封,他們就會離開。即便現在接單多了,他並沒有太多想法,現在就是等待封控結束的那一天。

「現在就是吃麵包喝點水。90%做核酸都要錢,每天都要花錢的。」他說,食衣住行,還有車子電瓶充電費,加上反覆自費核酸檢測,一個月下來,自己也花上了一萬多元,這並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

此外,外賣騎手的安全問題,也引發關注。4月22日署名帳號@superpeur 在微信朋友圈分享一段視頻,視頻中的一名快遞員深夜在上海延長中路撞上路旁樹木,在血泊中等待救護車。這段視頻迅速被轉發,但很快遭到刪除。

「光靠政府是不夠的」

A delivery man carries medical necessities in front of a pharmacy in Shanghai, China, 29 March 2022. On 29 March 2022,

Reuters

在各方壓力下,上海政府正掙扎著與各大外賣電商合作,解決物資運送的問題。根據中國新浪網報導,至四月底統計,現在上海的外賣騎手在崗人數達1.8萬人,每日約有180萬張訂單。

研究中國新冠疫情下社區活動的上海紐約大學(NYU Shanghai)社會學助理教授繆佳告訴BBC中文,在2020年,武漢封城期間,她的團隊便發現,社區的「凝聚力」對於協助人們度過危機。而所謂凝聚力的長成,是來自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及互助。

同樣生活在上海的繆佳說:「在面對重大的公共衛生災害面前,光靠政府力量是不夠的。我們還是需要,而且是極大的需要動員社區的力量,譬如速遞小哥們……他們是這個城市停擺後重要的人,可以說就像城市的血管。」

繆佳解釋說,外賣騎手在疫情之前就很重要了。她剛在北上廣深四個中國一線城市做過一個平台經濟的調查,調查全中國有多少人以平台(互聯網)經濟維生。研究發現,快遞行業為這四個城市貢獻了2.5%的就業率。僅美團一家旗下註冊的就有300萬外賣騎手。

「在疫情之前,他們就是我們生活中,還有為經濟做出貢獻的重要人群。疫情中他們對我們生活更重要了。」

小武跟宏偉也說,在封控期間會收到一些求助的電話。有許多同樣是外地人,才剛到上海,意外被困住。或是當地貧窮的人家,三餐不繼,實在是餓昏頭了,央求騎手們可以分點東西給他們,他們也盡量協助。

宏偉舉例說,虹口區有個老先生煙癮太大,實在撐不下去,說傾家蕩產有5000元積蓄,要他幫忙買幾條平時抽的香煙,他幫忙尋找很久,結果也無能為力。

繆佳告訴BBC,根據她的研究,有些外賣騎手們本來是因為封城走不了,發現自己可以在危機下,協助運送醫療藥品或物資幫助到許多人,因此越做越多。她認為,這些都是在重大公共衛生危機時,社會凝聚力的展現。

她認為,這種力量需要延續下去,因為人類不僅面對Covid-19,將來在氣候暖化等問題下,恐怕還有許多自然災害的問題要面對,屆時社會互助團結的凝聚力仍是度過危機的關鍵。

譬如,在上海工作多年的Peter,剛與大樓鄰居完成一次團購,他苦笑著告訴BBC說,美式炸雞現在在上海每次團購要3000元人民幣起跳。Peter強調,若沒有快遞員,他跟妻子將無法獲得在上海已成為奢侈品的種種生活必需品,譬如食物或藥品,「我看到他們中的許多人在自行車上裝滿了物品,他們現在是這座城市的命脈。」

不過,上海也陸續有傳出外賣騎手的負面消息。一些外賣騎手在送達食物後,要求收取昂貴的跑腿費用,和買家發生爭執,民眾因此報警。根據港媒《頭條日報》周一(5月2日)報道,上海公安機關也開始加強對外賣騎手檢查力度,查獲了591名「黑騎手」(無牌外賣員)並處罰。報道稱,有公安民警查獲了一名「黑騎手」人員,後者妻子因為住院醫院打吊針,他因此利用等待妻子打針的跑外賣,在配送物資時被民警拘捕。

儘管如此,外賣騎手對上海市民的重要性還是沒有任何削減。繆佳告訴記者,現在政府雖然要求一些醫院要開放,但是仍然需要快遞小哥們去幫忙送藥。現在上海有些小區會把做好的飯,放到社區門口讓小哥自己取用。

繆佳認為居民和騎手之間的這種良性互動很重要,「居民會這樣做,肯定就是因為他們接受到小哥們的幫助。所以他們才願意去做。外賣小哥和居民的良性互動產生了凝聚力。而凝聚力現在很重要,它就是一個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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