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警察國家安全處以涉嫌違反「串謀發佈煽動刊物」罪為由,搜查獨立網媒《立場新聞》辦公室,逮捕七名相關人士,並凍結資產。《立場新聞》宣佈即時停止運作,遣散所有員工。這是繼壹傳媒與《蘋果日報》之後,再有香港媒體在國安警察搜查後結束運營。
香港警察國安處動員200多人,星期三(12月29日)清晨持根據《香港國安法第43條實施細則》發出的法庭手令,搜查位於九龍觀塘區的《立場新聞》辦公室,查抄大量文件物品。國安處高級警司李桂華證實,警方引據《香港國安法》凍結6100萬港元(782萬美元;4985萬元人民幣)資產,為香港國安警察歷來凍結最大筆資金。
據香港媒體報道,被捕者包括前總編輯及前董事鐘沛權,前董事周達智、吳靄儀、方敏生、何韻詩,以及署理總編輯林紹桐,以及正被羈押的《蘋果日報》前副社長陳沛敏。林紹桐在被捕後辭職。
《立場新聞》於2014年年底成立,以非牟利方式營運新聞網站,2019年香港示威期間,以直播前線衝突和示威者相關報道而得到民主派陣營的支持和贊助,被視為《蘋果日報》結業後最大型的民主派網媒。 中共《環球時報》等官方媒體將《立場》標籤為「亂港媒體」。
星期三清晨遭到搜查的還有《立場新聞》副採訪主任兼香港記者協會主席陳朗昇住所。陳朗昇在接近中午獲釋後向記者表示,國安警察清晨在其新界沙田的住所搜查約一小時,檢走電腦、手機、平板電腦和記者證,繼而將他帶到位於新界大埔的另一處住所,檢走銀行提款卡與存折。但警方並未拘捕他,也沒有將他列為協助調查人員。陳朗昇相信搜查行動與其香港記協職務無關。
陳朗昇說:「《立場新聞》一向做專業的新聞報道,毋容置疑,世人有目共睹。無論是其他什麼罪名,都無法改變這事實。」
「串謀發佈煽動刊物」罪並非《香港國安法》下罪行,而是《刑事罪行條例》下之罪行,最早可以追溯至英屬香港制定的《1938年煽動條例》。美國喬治城大學亞洲法中心香港法學人黎恩灝稍早前在《外交家》(The Diplomat)雜誌撰文指出,該條例在1967年左派暴動審判之後從未被採用。
但在去年北京頒布《香港國安法》,已有數人被香港國安警察起訴「串謀發佈煽動刊物」罪。在《立場新聞》被搜查前一天,原《蘋果日報》創辦人黎智英等七名報社高層也被香港律政司加控「串謀發佈煽動刊物」罪。
李桂華稱,《立場新聞》涉嫌在2020年7月至2021年11月不斷刊登帶煽動性文章,其目的包括「引起憎恨或藐視香港特區政府」,甚至有內容有「煽動他人分裂中國」、「煽動顛覆國家政權」、「請求外國制裁香港」等其他用途。他同時質疑《立場新聞》設有英國分社,可能涉及危害國家安全用途。
在新聞發佈會中途,一位記者告知李桂華《立場》宣佈解散,李桂華稱不對此感到成功,但偵破「危害國家安全」案件是個成功。他同時強調並未禁止《立場》運營。
香港政務司司長李家超回應《立場》事件時表示,被捕人士涉嫌利用新聞工作作工具達至政治目的,從事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他們是破壞新聞自由的「害群之馬」,予以譴責。
被捕的前董事中,鐘沛權為陳沛敏的丈夫;周達智曾為《立場》科學編輯,具學者背景;吳靄儀為民主派前立法會議員兼大律師;方敏生為資深社會福利事業工作者,香港前政務司司長陳方安生堂妹;何韻詩為知名歌手與LGBT權益活動人士。
何韻詩透過社交媒體表示自己心情尚可,呼籲歌迷等不用擔心。
香港記者協會發表聲明稱:「2021年本港先後有兩間傳媒機構因為被指干犯危害國家安全等罪行而倒閉,警方的連串拘捕行動引發寒蟬效應,對《基本法》保障的新聞自由造成極大衝擊。若警方旨在維護一國兩制和《基本法》,記協促請當局依照《基本法》保障新聞自由,使新聞從業員能免於恐懼地履行採訪天職。」
「記協同時謹向仍在新聞工作崗位堅守最後、致力捍衛新聞自由的同業致敬。」
香港外國記者會對是次搜查與抓捕「深表憂慮」。
香港民主黨主席羅健熙對警方搜查《立場》感到難以理解,要求警方公開交代抓捕理據,「否則,新聞界將無所適從、自我審查,對新聞自由造成傷害」;自稱「非建制中間派」政黨新思維稱關注《立場》遭搜查,促請警方盡早說明具體指控,以免影響外界對香港新聞自由的觀感。建制派第一大黨民建聯稱「全力支持」國安警察對《立場》採取行動,該黨指控《立場》經常發佈煽動仇視警察的報道。
台灣大陸委員會也評論說:「明眼人皆知,這些層出不窮的案例不是文字獄,那什麼才是文字獄?」
陸委會聲明稱,香港特區國安警察拘捕《立場新聞》相關人士,「明顯再度打臉中共,輕易戳破中共編造的『一國兩制』謊言」,台灣政府譴責各種迫害人權自由行為,呼籲相關方面迷途知返,勿再成為幫兇及共犯。
保護記者委員會亞洲項目協調員巴特勒(Steven Butler)形容,國安警察搜查《立場新聞》是」公然襲擊香港早已破敗的新聞自由「。美國人權基金會要求香港當局馬上釋放何韻詩。
https://twitter.com/CPJAsia/status/1476026916943630341
https://twitter.com/HRF/status/1476061805227171842
美國香港民主委員會執行總監梁繼平說,以起訴《蘋果日報》的同一罪名來搜查《立場新聞》是「把行使新聞自由標籤成煽動」,「不肯定它(《立場新聞》)能否經受得起這次打壓」。
https://twitter.com/hkdc_us/status/1476057078955495424
《立場新聞》遭搜查前一晚,陳朗昇主持了香港記者協會週年晚宴。他在晚宴上致辭說,過去幾個月,「是香港新聞界翻天覆地、滔天巨浪的日子」。
陳朗昇說:「《蘋果日報》六名編採管理層被捕,控方指控他們的罪行,包括他們的文章、評論,甚至一般的編務工作。被捕幾位都是傳媒界內經驗甚豐、備受尊敬的新聞工作者,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因,不能保釋,喪失自由,事件震撼全港,對每天仍在打拼的新聞工作者不無影響。」
「香港始終需要真相,亦需要記者;前路再難行,記協會戳力不倒下。面對不明的前路,此刻我們別無他求,只望一向支持記協的朋友及伙伴,繼續給我們微弱的鼓勵。」
12月初,出身自警隊的香港特區保安局局長鄧炳強公開指控《立場新聞》在報道特區政府建設「智慧監獄」時將之「妖魔化」,又稱《立場》一篇有關2019年示威期間香港中文大學本部衝突的報道「與事實不符」、「美化暴力」。
鄧炳強稱:「《立場新聞》多番作偏頗、誤導、妖魔化執法部門,我作為保安局局長,有需要向香港市民講清楚真相。」
《立場新聞》當時發表聲明回應說:「我們堅持報道真相。傳媒的責任是監察權力,並呈現社會各界持份者的意見,包括弱勢社群聲音。我們深信,唯有充分的言論及新聞自由,讓多元的觀點互相交流交鋒,方有助社會進步,長治久安。」
《立場新聞》於2014年12月成立,其創辦人為商人蔡東豪,自稱屬非牟利新聞網站,透過接受商業廣告和公眾贊助來支維持營運開支,但其約章強調「編採獨立自主,不受財團、金主、權力機構或黨派左右」。
《立場》在創刊詞說過,為了確保不受任何個人控制和可以持續發展,沒有人實質擁有公司權益,其三名發起人通過信託安排,放棄股權的經濟利益和處置股份的權利。
創刊以來,除了網站文字報導與評論文章外,社交媒體報導與視頻直播均受歡迎。
《立場》在2019年「反送中」示威期間,經常派記者到前線直播衝突以及針對示威者陣營進行一系列報導,深受民主派陣營的信任,其中一名時任記者何桂藍網絡直播港鐵元朗站「7.21」事件時遭到毆打。
香港中文大學傳播民意調查中心2019年發表三年一度的「市民對傳媒公信力的評分」民意調查中,《立場新聞》在網絡媒體中得分最高。在今年年中亞洲出版協會頒發的新聞獎項中,《立場》統計反送中案件的報導以及講述12港人案的維權故事均奪得獎項。
2020年12月,在香港移民潮下,《立場》宣佈成立英國團隊,編採移居當地港人資訊,是少數設有駐英團隊的香港媒體。
今年6月底《蘋果日報》停刊,《香港國安法》實施一週年之際,《立場》宣佈暫停接受公眾贊助,又曾下架所有博客、讀者投稿與轉載評論文章,重新徵求作者同意。同時,周達智、吳靄儀、方敏生、何韻詩等六名董事接受報社建議辭任。公司同時遣散重聘大部份員工,稱此舉能保障員工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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